太空民谣：空间探索的强音
说到太空主题的音乐，你会想到什么？是《行星组曲》这样借天体之名实为表现占星主题的古典作品，还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种原本跟天文关系不大，但因科幻电影借用而跟星空挂钩的擦边球名曲？抑或是当代涌现的众多天文科普或科幻影视原创配乐，乃至随处可闻的只是借星空谈情的某些流行歌曲？这些自然都可以算作或狭义或广义的太空音乐，但本文要关注的却是更加鲜为人知的一类——因太空时代而生的太空民谣（Space Filk）。
说到太空民谣这个概念，就必须要谈一谈其上属的幻想民谣（Filk Music）。鉴于Filk这个术语尚无统一翻译，而其核心又离不开科幻文学的发展，所以笔者姑且抛开金山词霸等翻译软件提供的“叙情民歌”一词，而将其翻译成“幻想民谣”。毕竟“叙情”二字多少有些歧义，若论叙述情感，那必然要指明相当一部分Filk的主旨在于叙事而非抒情；而若将这里的“情”理解为“情节”，同样有以偏概全之嫌。何况无论哪种理解的“情”都非这类音乐的核心，与科幻密不可分的关联才是要点所在。
幻想民谣大致起源于上世纪30年代的西方，此时科幻爱好者的圈子初见雏形。在早期科幻迷的聚会上，少不了的活动是持续到深夜的歌会，这也与当时的民谣风尚一脉相承。与会者演唱的曲目不乏以流行曲调为旋律、根据自己喜爱的科幻作品重新填词的歌曲，这样的举动多少带有自娱自乐或同好交流的性质。到了50年代早期，李·雅各布斯（Lee Jacobs）在一篇论述科幻文学对美国民谣影响的文章中，将“民谣（Folk）”一词误拼成了“Filk”，这多半是打字机键盘上i、o字母紧紧相邻带来的错误。虽然这篇文章没能通过编辑赖·巴拉德（Wrai Ballard）的审查关，但巴拉德却在日后津津乐道于这个打字失误，最终让错词变成了圈内的通用语，“Filk”也被重新诠释为“Fiction”（虚构文学）与“Folk”的合体，所谓幻想民谣是也。
由于幻想民谣并非职业音乐家或歌手的发明，其特点或是所涵盖的范畴也并无严格定义。但一般而言，能归于此类的音乐皆为人声演唱的歌曲，纯器乐作品哪怕主题再贴近科幻，也是被幻想民谣排除在外的。歌词主题方面，除了各路著名非著名的科幻作品之外，空间探索、科学原理、魔法幻境，抑或古典文学乃至异教传说，幻想民谣都有涉猎。在风格上，这些音乐大部分与美国乡村或民谣歌曲一脉相承；听者关注的要点则以乐曲本身为主，又以歌词为导向，很大程度上对表演者以至伴奏并不关注。要知道经典的幻想民谣表演形式只用最简单的吉他伴奏，甚至如今有的歌手在发行配器复杂的专辑时还要照顾老式爱好者的口味，专门推出怀旧吉他版。另外相关表演者多为业余，并非科班出身（但这不等于水平低下），也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这一切，都与流行乐坛很大程度上以歌手为焦点、市场为驱动力格格不入，所以某些商业歌手创作的科幻主题作品反而并不太受幻想民谣爱好者的待见。只是凡事均有例外，比如说是业余表演为主，这并不代表不存在专职的幻想民谣歌手；不以赢利为诉求，也不意味着没有主打幻想民谣的唱片公司。
《倒计时10秒》的封面，主题是航天飞机早期的某次发射。
本文要介绍的太空民谣就是以空间探索为题的幻想民谣了。自进入太空时代以来，幻想民谣的参与者就已经在这方面进行过零散的尝试，而1983年发行《倒计时10秒：太空时代的歌曲（Minus Ten and Counting: Songs of the Space Age）》算是早期的集大成者，甚至说是多年以来太空民谣的巅峰之作也不为过。这是第一部单纯以太空民谣为主题的专辑，内里收录了23首作品，歌手多为圈内名人，内容涵盖从人造地球卫星1号的发射到航天飞机时代的各个重要太空探索计划，还有对未来的展望，甚至是普通航天人的日常。这套专辑当年甫一推出，相当受爱好者的欢迎，第一版2500盒磁带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但可惜的是，因为制作方与各位创作者、表演者之间的版权和利益纠葛，《倒计时10秒》就此成了绝唱，再也没有升级换代为CD版本，而原版磁带只是不时在二手市场上露面，在10多年前就已经拍卖出了超过150美元的高价，笔者至今也还是没能见过实物。
在此不得不插入的闲话是，太空民谣（甚至是幻想民谣本身）就算在国外也称得上是冷门中的冷门，这也是很多相关专辑难觅的重要原因。大概5、6年前，笔者在美国访学期间，曾购入若干张幻想民谣的碟片。结果去年拜托赴美公干的朋友帮自己再捎一张同一出版商发行的新专辑的时候，很惊讶地发现这家唱片公司的负责人居然还记得本人的第一次购买经历。根据对方的说法，因为圈子小，所以大家都对陌生面孔格外敏感，何况本人还称得上是他仅有的中国顾客。而这段交情也为自己带来了意外之喜，多少苦苦搜寻的老录音就此轻松到手。虽说这些都只是码率一般的MP3文件，不过很多经典曲目真的是通过其他渠道几乎无处寻觅，也就知足了。
《倒计时10秒》论表演应该算是很传统的幻想民谣风格，吉他主打，突出人声。实际上由同一出版商——第一家专业经营幻想民谣的公司Off Centaur在同期出版的其他歌曲也是如此。这样的安排乍听之下也许不如后来配器华丽的乐曲那样吸引人，但对表演者的要求却是一点不轻松，毕竟人声为主就意味着在考验歌手的基本功。再配上精心撰写、太空意味十足的歌词以及词曲中流露的锐意求索和对未知的渴望，这些30多年前的作品现在看来丝毫不过时。
科幻感十足的《触及群星》封面。
进入新千年后，由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唱片公司推出的《触及群星（To Touch the Stars，原名Ad Astra）》应该算是《倒计时10秒》的衣钵继承者。一来这张全新制作的专辑复刻了《倒计时10秒》中的多首经典之作，更且在配器和录音质量上比后者更进一筹，至少让普通人乍听之下也不会像老式录音那样感到枯燥；二来美国国家太空协会（NSS）的支持又为专辑补充了新鲜血液，将NSS在20世纪90年代举办、意在推广太空民谣的阿波罗奖获奖作品收录其中，让听者得以一窥太空探索的当下。
《触及群星》的CD设计，主题是月面。这张专辑内有多首乐曲以登月为题，如此安排倒也恰当。
此外又有航天飞机主题的《生机勃勃的梦想（The Dream is Alive）》、偏重太空科幻的《旅行者（Traveller）》，以及兼顾现实与幻想的《天空之火（Fire in the Sky）》、《第一次接触（First Contact）》与《太空英雄和庸人（Space Heroes and Other Fools）》等专辑问世，多半是年代较为久远的磁带版，内里涉及的少数曲目与前面提到的两个专辑略有重复，但笔者尚未完整听过其中的所有。至于自己所了解的其他偏重航天的太空民谣歌曲，大抵就是散布在其他杂七杂八的专辑之中，乃至只见歌词或乐谱而未见录音流传了，不再逐一介绍。
年代久远的《太空英雄和庸人》磁带，与《倒计时10秒》一样，都是在1983年由Off Centaur公司发行，也无再版。
而除了前述制作表演都相对专业的专辑之外，由退休航空航天工程师兼SETI联盟荣休行政长官H·保罗·舒克（H. Paul Shuch）博士、波士顿大学天文学教授艾伦·马舍（Alan Marscher）等具备空间领域专业背景的人士多年以来在业余时间创作的一系列作品，如前者的SETI歌曲系列，后者以宇宙II号（Cosmos II）的笔名发表的天文歌曲系列，个人看来则更接近幻想民谣最初的精神：自编自演自弹自唱，甚至还借用名曲旋律。虽然它们的录音质量和表演水平都只能说是平平，但就像幻想民谣本身的精髓在于内容，这些多少带有玩票性质的歌曲的价值，也绝不在音乐的表面。（再多扯一句，舒克本人将他陈述科学事实的作品划为科学民谣Science Filk一类，而并未提及太空民谣。但其实这些子类之间并无明确划分，毕竟SETI也是宇宙探索的一个方面，而讲述真实航天活动的太空民谣显然也是在陈述科学事实，所以在此将其归为一类一并介绍，个人未觉不妥。）
表演中的舒克博士。这种表演者自弹自唱的形式称得上是西方科幻爱好者的传统。
除了太空民谣以及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些跟宇宙靠得上关系的曲目，其他太空主题的音乐值得一提的的包括范吉利斯（Vangelis）被选为2001火星奥德赛任务主题曲的电子交响乐作品《神圣星空乐章（Mythodea）》、作曲家诺兰·加瑟（Nolan Gasser）为费米伽玛射线空间望远镜撰写的铜管五重奏《GLAST前奏曲》、多彩（The Chromatics）组合演唱的天文清唱系列（AstroCappella，2009年国际天文年的主题曲也包括其中）、2003年动力飞行百年庆期间问世的应景之作、若干俄语演唱的航天歌曲，以及电子乐名家喜多郎和伊莱恩·沃尔克（Elaine Walker）的诸多作品。而古典音乐中，除了前面提到的《行星组曲》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外，不能忽略的还有莫扎特的第41号交响曲《木星》、约瑟夫·施特劳斯的《天体乐声圆舞曲》，外加进行曲之王约翰·菲利普·苏萨（John Philip Sousa）的非著名作品《金星凌日进行曲（Transit of Venus March）》以及描写南北天导航星和火星、金星的《向上看组曲（Looking Upward Suite）》。甚至根据星际探测器采集的异星信号重新处理重制的音频、由惠更斯号探测器携带并专门为土卫六登陆撰写的着陆音乐，还有前苏联宇航员尤里·罗曼年科（Yuri Romanenko）在和平号空间站生活期间撰写的歌曲也应该算是太空音乐的一部分。这些乐曲林林总总说来也不少，足以构成另一个庞大的话题。但本文篇幅有限，实在无法完全覆盖，仅此一提。
参考资料：
[1] 马舍教授的歌曲簿：http://www.bu.edu/blazars/songs/index.html
[2] 舒克博士的SETI歌曲：http://www.qsl.net/n6tx/filk/index.html
[3]《触及群星》的部分曲目下载：http://www.prometheus-music.com/space.html
[4] 太空音乐概述：http://www.hobbyspace.com/Music/
注：本文为约稿，包含歌词赏析的完整版即将发表于《天文爱好者》杂志2017年1-2月号，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