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日之书》，随手写几句
Gene Wolfe的《新日之书》算是今年到现在为止读过的最费解的书了（甚至不夸张地说，也算是至今本人读过的书中最费解的一部），读后一直想为这部幻想巨著写点什么。近日匆匆读完专门解读此书的Solar Labyrinth，随手写上几句好了。
这部小说的衍生作品从10年前就开始让自己困惑不已。当年从Sky and Telescope杂志上得知了太空歌曲专辑To Touch the Stars，由此知道了Filk这么一种音乐门类，知道了Filk歌手Julia Ecklar，知道了此君演唱的Terminus Est。这首歌曲到现在为止，都可以算是本人听过的最诡异音乐之一，当时更是困惑了自己一年有余。首先当然是乍看与歌词毫无关联且并没有在歌词全文中出现的歌名；其次是歌词中反复出现的阴森话语，如“Our job to slay the people, Our fate to do the evil”、“Compassion is the greatest crime”之类。虽然Filk的歌词多半有着明确的背景，出现狠话也不是太奇怪，但Terminus Est的歌词也称得上是到现在为止本人接触过的最阴森的了，没有之一。
后来才知道，这首歌完全由《新日之书》衍生而来，歌名是书中主人公使用的行刑剑，而由于主人公身为行刑者，歌词中的阴森气氛也是自然的。当年在网络上只读过原书第一卷前几章的片段，只觉作者还是颇有功力的，虽然行文第一眼看去称不上华丽，但就是可以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这种沉浸也许跟实际内容相对预期的反差有关。好歹本书是归类为科幻小说的，但弥漫其中的却是一股中世纪般的气氛，城堡、塔楼、行会、长剑，灯烛……而古老的外表之下，又交织着某些先进而奇异的技术设定。虽说本人自称技术至上论者，对这种描写“后技术社会”的作品多少有些不屑，但设定在遥远未来的小说如此中世纪化，无疑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购入全书是2010年出国之后的事情了，不过直到今年春夏之交才将其全部读完。阅读过程中，“沉浸其中”是不假，不过边读也是边起疑云。前面说到这书“费解”，主要原因并不在于语言。虽然以本人TOEFL考试裸考100来分的英文水平，在阅读过程中还是会不断遇到生词，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词汇并不妨碍对整体叙述的理解，为求内容连贯，大抵还是被跳过了，何况有些生词还是作者不知从哪国语言借用的冷门术语，联系上下文不难猜出含义来。这种“费解”也决不是专业教科书那种需要全情投入充分动脑才能理解吸收内容的情况，毕竟教科书编写的目的就是让读者学会一些东西，所讲内容可能难则难矣，语言主旨大抵还是清晰明了的。也许用“一头雾水”来形容本书更为合适一些：全书2册4卷外加1册续集读完，居然还是无法搞清Gene Wolfe到底想要表现一个什么样的主旨，或者说粗看其中叙述的那点故事未免也太简单，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写出厚厚3大册来折磨人。更加直截了当地说，书中花费了如此多的篇幅不厌其烦地描述了大量看似与主旨无关的细节，到底用意何在？而细节固然充盈，却颇有作者在故事主线上“挖坑不肯填”的感觉，读到最后，一开始困惑自己的地方，还是没能得到解决。
所以根据评论来看，很多以英文为母语的读者，阅读《新日之书》时一样感觉到了费解。本人只能说是隐约察觉得出，在书中的字面之下蕴涵着不知多少层隐藏含义有待挖掘，前面不经意提到的一个小细节可能就为后面重大事件打了伏笔。虽说如此作风的小说并不罕见，但伏笔隐晦到本书这种程度的，大约也能称得上是奇葩级别了。
根据Solar Labyrinth的说法，Gene Wolfe在本书中的一贯作风是把关键信息留给读者猜测，打省略号的地方必然隐藏着最重要的线索有待发现，貌似不经意提到的无名氏真实身份必然是某个重要人物，至少与某个重要人物密切相关，甚至该人的姓名都是读者猜测的对象。而且书中并不轻易引入新人，某个只出现一两次的小角色其实可能就是重要人物的别名，某个无名氏很可能在前期已经露过面，需要读者将其前后联系起来。而联系的线索？可能只是某几个有共性的形容词，或者是乍看无关紧要的人物外貌特征。
这些线索（如果成立的话）将全书交织成了复杂的网络，看似随意的闲笔也有了独特的重要作用。虽说这样看来主线故事依旧简单……但好歹能拼出一幅完整的全局画卷了。毕竟对于架空作品来说，很大的篇幅必须要花费在大环境的勾勒上。理清人物关系，也不难弄懂书中的种种纠葛，某些时候纠葛的起因并不等同于文字表层所述。
不过这样看来，两个几乎没有正面登场的角色似乎在控制着全局，暗线之多，在读过Solar Labyrinth之后本人不禁脊背发凉，甚至将自己关在宿舍3天3夜没敢走出房间大门。好吧，只能说这个地方（连带某些人物关系的猜测）初次获知未免有些太震撼，重读此书后悬念消退，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其实读过Solar Labyrinth之后最大的感触还是：之前发过狂愿，打算择日将《新日之书》译成中文，现在是基本死掉了这条心。如果书中所说的情况属实，Gene Wolfe用字母游戏在暗示人物之间的关系，那么其他方面暂且不论，仅仅是人名翻译就足够译者伤脑筋的，毕竟很多相互关联的人名虽然共用同样的一些字母，但字母排序并无共性。就不用说这些姓名基本衍生自圣人与神话人物，且这些圣人或神话人物的所作所为与书中人物相互呼应了，本人对西方教会史与神话体系虽然略有了解，但也仅仅是略有了解而已，深度广度都远远达不到翻译所需。还有那些充斥全篇、衍生自欧洲各语言甚至是中亚语言的自造词，如何将其恰当地译出，应该称得上是不小的挑战。
当然，Solar Labyrinth的这种解读也只是一家之言，难免挂一漏万。就好像Lexicon Urthus只因为一个神秘的亚洲姓名就一再强调书中第一帝国的亚洲色彩，而完全无视源自北欧挪威语的行星名一样，Solar Labyrinth也无视（甚至删改）了书中的很多细节，最终才能自圆其说。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线索还是值得读者仔细挖掘的。
现在倒是有个想法，今后每年重读一遍《新日之书》，看看还能从中体会到什么，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而且同属一大系列的长日和短日也有兴趣去看，不过在国内买原版书真心烦啊……
末了附上相关的绘画作品一张，画风本人很爱。该图貌似是某个版本的图书封面，不管了：
